U回到家里,马氏早备好了热水跟姜汤,叶青棠一进门,就把她拉到了屋里,棉巾布帕地好一顿擦,从头到脚都把水抿干了,才催她去澡盆子里泡一泡,去一去寒气。叶青棠重新整理好自己出来时,马氏已经把小火煨着的姜汤端到了屋里。虽然贺家人帮着把屋顶修葺一轮,眼下是不漏雨了,但西边的屋子的床早先已经被滴湿透睡不了人,东屋是大通铺,今夜便挤着马氏、小言安跟叶青棠三个人。小言安人小熬不住夜,早早睡熟了,马氏把姜汤放到叶青棠手里,又把被褥往她这边铺了许多。“虽说是春日了,但春寒最冻人。你今日淋雨,得好好捂一捂。”
马氏说着又把家里唯一的好软枕给她垫在后背,让她舒舒服服的靠着喝。叶青棠手里揣着冒着热气的暖姜汤,穿着虽然破旧但干净软和的棉寝衣,身上还盖着马氏自己弹棉花做的棉被,忙碌一日周身的疲乏都缓缓地纾解了,屋子虽然破,但马氏在这些细小的地方,从来都是把姐弟两个照顾得好好的。她把被褥也往小言安身上盖,小孩子体热,一会儿就把腿给踢到外边来,她单手捉了他的腿塞回去,再几口喝完姜汤,催马氏别忙活了,早些歇息,自己也快速躺下,缩进暖和的被子里。马氏见孩子们都睡了,才吹熄了蜡烛,静静在一侧睡下。这一夜,三人都睡得沉且香,叶青棠甚至不知,她家的屋顶上,有人坐着直待至深夜。隔日一早,叶青棠还卷在被褥里,小言安已经噔噔噔地跑进屋里,手上捧着两颗从锅里捞出来的水煮野鸡蛋,放到她的脸旁。“阿姐,给你吃鸡蛋。”
小言安昨日喝了参汤,脸色不似从前那般差,早晨在灶房院子跟屋里跑进跑出,还透出一点红润来。叶青棠贴着鸡蛋的一侧脸有一些发烫,她奋力睁开眼,看着窗外蒙蒙亮、飘着细雨的天,懵了。早睡早起身体好没有错,但这也太早了吧!不能睡到日晒三杆简直是她除了要给叶老爹填坑的第二大槽点。但对着小言安殷切的眼神,和就要馋出的口水,她还是努力地把自己从暖和的被褥里抽出来,拿起鸡蛋剥好壳,放回弟弟手里。“小安你先吃,阿姐一会儿给你做鸡蛋饼去。”
叶青棠穿好衣裳,走到院子里打水洗脸漱口,马氏在灶房里忙碌着,隔墙望去,村里各家各户的屋顶上都冒起了炊烟,灰蒙蒙的天也在袅袅的白烟里渐渐亮堂起来。她一时被这氤着细雨的静好清晨感染,呼出的气息都爽快了许多。走到灶房里才发现贺大一早就来了,正坐在矮凳上帮马氏磨刀。叶青棠心里一咯噔,该不是贺大的表侄有什么不妥吧。“青棠你醒了,先坐会儿,锅里的粥快好了。”
马氏脸上洋溢着喜色,在腾起的白汽里忙碌着。“金苇你瞧我说什么来着,青棠真是出息了,昨夜多亏了她,我表侄半夜里身子烫得很,我们几个人轮流照着她说的当真把人给弄好了,你尽可少操些心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一声。”
叶青棠听到贺大喊马氏的闺名,一时怔了怔,没等她反应过来,贺大又指着几个麻袋,乐呵呵地开口,“棠丫儿昨儿真是谢谢你,这些粮食是县里送来的,萧瑾让我拿来替他谢你。”
她走过去,见着是一袋大米、一袋面粉,量不多不少,很合宜。反而叫她有些不好意思,自己昨夜为了避免麻烦,把一个伤患交给完全不懂医理的人照看整宿,本是还叶老爹的人情,对方还拿了东西来谢自己。叶青棠这人拿人好处就嘴软,加上有些心生愧疚,嘴快答道:“贺叔客气了,萧小哥今日好些了么,得空我再去瞧瞧他。”
贺大连忙接过这个话头,“要得要得,吃过早饭咱们就去吧。”
说完好似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,抹把汗继续嚯嚯嚯地帮马氏磨刀。叶青棠:?!怎么感觉怪怪的,她说的不是得空再去?早饭过后,叶青棠跟着贺大准备出门。让她没想到的是,她昨日退亲跟贺大拿着米面上门的事已经在村里发酵起来。一出门,四周看向她的神色都带着几分鄙夷。“从前老叶头看病,从来都不收礼的,连诊金都不拿,这青棠学得了她爹的本事,做人还是差些火候啊。”
“年轻人么,不懂事的,都是一个村里的,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求人帮忙,这点都想不明白,还真拿别人的东西,啧啧啧。”
几个妇人拿了篮子坐在自家门口择菜,对着叶家方向指指点点。王氏装作恰好路过,听到议论迈不动步子,也加入对叶青棠的编排中。“笑话,你们真当她会看病呐,瞎猫撞着死耗子罢了,我儿的脚伤着了我就不敢让她碰的,倒霉鬼附身的丧门星,她给的东西谁敢吃!”
“不怕引霉运上身么。”
王氏得意地抱臂给大家细数叶青棠的劣迹,把大儿子跟二儿子因她受伤了的事添油加醋地抖露出来,为博同情还哎哟哎哟地揉捏着自己的腰腿手脚。“都是这个丧门星害的!”
一时引得多人纷纷来问,你一嘴我一嘴说得好不快活。叶青棠跟着贺大路过时,恰好听到王氏在骂自己,她原本不想搭理,孰料王氏眼角瞥到她路过,趁着自己这边人多,不依不饶地把她拦了下来。“哟,小叶姑娘这是要去给人瞧病呐,得了米面就是勤快呀,一大早就往男人家里赶,别不是看上老贺表侄了罢。这有的人就是黑心烂肠,一身晦气还要到处过给人家。”
“我说贺大,你家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,别给人都唬弄走了。上我家药铺子什么药没有,你说哪疼的衡子就能给你配,哪里用得着花钱请大夫。”
王氏看到叶青棠又要去贺家,嫉妒得脸都扭曲了,贺家在村里可叫人歆羡,家中常年不缺肉吃,平常跟人打交道都极大方的,她忍不住更加卖力贬低叶青棠,想把贺大拉到自家药铺子里去。“再说了,丧门星怎么能给人瞧病?她给的东西可都不能吃!”
在场的人大多不知道昨日的事,听了王氏嚼了一早上的舌根,心里都有几分相信叶青棠是不详之人,纷纷向她投来又怨怒又惧怕的目光。更有人提议去请里正来,把她一家人都撵出村去。哪里还有人记得她爹从前施的恩,给的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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