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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（第1页）

&ldo;冯时说的。&rdo;李柔风道，&ldo;只是澂王身在何处，我仍未得知。当是吴王将他囚禁了起来。&rdo;

抱鸡娘娘默然思忖片刻，道：&ldo;天大地大，我的性命最大。帮不了你。&rdo;

&ldo;娘娘！&rdo;李柔风抱紧了她道，&ldo;你过去不是不愿意让我把阴身给澂王吗？如今不用了。今日我不过去传个消息，消息传到，自然有人去救澂王。倘若娘娘今日助我，我便再无遗憾，从此追随娘娘左右，做牛做马，任由娘娘遣使！&rdo;

抱鸡娘娘目光落到他紧握住她手的手指上，虽然冰凉，却有着实在的触感与力量。她眼睛有微微的酸涩，却冷哼了一声，道：&ldo;做牛做马追随我左右？只怕要是萧焉真被救出来后，就由不得我了。&rdo;

李柔风一急，将她骨骼纤细的手握得更紧了些，道：&ldo;娘娘，阴间人难道离得了阳魃吗？只要你活着一世，我便是你一世的影子！&rdo;

抱鸡娘娘默然半晌，道：&ldo;萧焉出来了，你便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念想。&rdo;她冷冷道，&ldo;你可以选择化骨。&rdo;

李柔风怔了一下，未曾料到她将所有事情看得透彻。但眼下，他别无选择，他换以左手握住她拿缰绳的手，举起右手道：&ldo;我愿以澂王的性命起誓，只要娘娘活着一日，我便一日不化骨。&rdo;

抱鸡娘娘缄口不言，似是默思。

李柔风知她心中已经动摇，又低低道：&ldo;娘娘，倘若没人去救澂王，待他彻底死在了吴王手中，你以为，我就不会化骨了么？&rdo;

第20章

大黑马在挂着&ldo;积善堂&rdo;三个木刻大字的大门前停了下来。这是个药铺，虽然大门紧闭，浓浓的药香仍从门fèng中飘散出来。

李柔风嗅到那味道，知晓没走错地方。他先下了马，从包袱中摸出一双干净布鞋，摸到抱鸡娘娘的一双脚为她穿上。

阳魃到底是阳魃，光着一双脚在马上这么久，足底仍是火热，拿在他冰凉的手中极是温暖。

抱鸡娘娘冷着一双眼，看着李柔风为自己穿鞋，鞋头套进足尖，凉沁沁的指尖勾进鞋缘，紧贴着她的足边一直滑到后跟，将鞋子提将起来，然后手沿着鞋边轻轻滑过一圈，确认她整只鞋都穿妥帖了。

李柔风过去不是伺候人的人，但他待人却极是细致周到。抱鸡娘娘抬眸看他垂着的眉眼，知道他待她，和她伺候冯时不是一回事。他认真的样子，就像是把她当做他珍视的人。

但那又如何？假的。

他把她抱出去，说要带她去看大夫时，她心中竟有几分惊喜。哪怕是因为她是阳魃，她的命就和他自己的命一样，所以他珍之惜之，其中多少还有几分真心在。

然而他却只是拿她做个幌子，来积善堂送信。

他并不惜她的命，就如同他并不惜他自己的命一样。

李柔风伸手扶抱鸡娘娘下马，抱鸡娘娘冷冷一哂，无声无息。

敲门几遍无人应。抱鸡娘娘看着门上高悬的&ldo;谢客&rdo;二字，道：&ldo;莫不是逃难去了？&rdo;适逢战乱，建康城王旗屡换，乌衣巷中的许多大户人家远遁避难。

李柔风却不肯走。这些时日建康城中严查澂王余孽，街上人马稀少，乌衣巷中更是寂寂无人。李柔风侧耳倾听，巷中除了他与抱鸡娘娘两人，并无他人来往，他便贴了门fèng，压低了声音道：&ldo;烦请通报，澂州李氏三子冰，前来拜见范世叔。一别两载，世叔的顽痹之症，可好些未？&rdo;

里头忽的听见一声响动，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。不多时，只闻门内檀杖拄地的笃笃声，一声一声如急雨而至。门稍开一fèng，一只眼睛探看出来。李柔风坦然立于门前，躬身施一大礼：&ldo;小子李冰，拜见世叔。&rdo;

门大开，一老者急忙迎出，伸手扶住李柔风，将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好一番打量，终是颤声道：&ldo;柔风世侄，真的是你？&rdo;

阴间人正常的时候，除了身上冰凉些，看起来和正常人别无二致，很难区分。法遵在乱坟场，若非看到李柔风手足腐烂，也难以肉眼识出他是个阴间人。

李柔风微笑道：&ldo;世叔，是我。&rdo;

此人姓范，名宝月，与李柔风的父亲曾是世交。听到李柔风的声音，范宝月尤不敢相信，又拉着李柔风反反复复看，颤巍巍道：&ldo;你……不是听说你们李家满门都被萧子安杀害，族宅亦被放火烧了个干净么？你……你怎么还活着？&rdo;

李柔风听范宝月提起澂州李氏，又提到李氏族宅，不由得目中雾生。他勉强笑道：&ldo;不知是幸或不幸，小子侥幸活了下来，只是一双眼睛看不见了。礼数不周，望世叔包涵。&rdo;

范宝月大叹一声，连连道：&ldo;活着就好！活着就好！&rdo;便让李柔风进宅说话。抱鸡娘娘扶着大黑马慢慢走过来，范宝月对旁边的仆人吩咐道：&ldo;去，把马牵去马厩，好好喂喂。&rdo;他见抱鸡娘娘病怏怏的，容貌和衣着都无甚出奇，只当是李柔风的奴仆，便道：&ldo;你就在外边守着。&rdo;

李柔风过去扶住抱鸡娘娘，对范宝月道：&ldo;世叔，这是我救命恩人‐‐&rdo;

抱鸡娘娘哳哑着扁平的嗓子，无情无绪道：&ldo;我是他娘子，他是我三郎。&rdo;

李柔风哑然了一下，范宝月却是被大大惊到，&ldo;世侄你……成亲了？&rdo;

未待李柔风言语，抱鸡娘娘依然是方才那副语气，扁平干哑的声音道：&ldo;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过，他说要伴我一生一世的。&rdo;

&ldo;这‐‐世侄？&rdo;范宝月这才意识到她是已婚的发式，震惊地看向李柔风，满脸都写着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‐‐过去清贵高洁的澂州李氏三公子，怎的会娶了这样一个粗野村妇？！

李柔风在心中叹息了一声，对着范宝月，难道要说他是她的下仆么？说是夫妻，确实能省去许多解释的麻烦。于是点头道：&ldo;是的。既然家父家母都已经不在了，侄儿便自作主张，与这位姑娘成了亲，也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。&rdo;

范宝月看看李柔风，再看看抱鸡娘娘，哑口半晌，终于狠一跺脚，惋惜长叹。他道：&ldo;世侄，你该早些来找老夫……也罢，如今这世道，你能保住性命，为李家留下一脉香火，已是万幸、万幸！&rdo;

范宝月察言观色，见李柔风细心扶着这陋妇，言语举动，竟有十分尊重。再细细观之，这女子眼中阴冷，却有一种世事洞明的凉薄和透彻。他隐约觉得这女子有些不寻常，张口问道：&ldo;这位侄媳妇怎么称呼？&rdo;

李柔风道：&ldo;她叫张‐‐&rdo;

张翠娥冷冷道：&ldo;我叫抱鸡。&rdo;

李柔风失言。

范宝月拖长声音，&ldo;啊‐‐&rdo;着点了点头，斟酌着，勉强给眼前这个瘦小的女人找了点可夸赞之处，道：&ldo;张抱机，这名字倒有几分禅意和机锋。&rdo;

积善堂里很空旷，没剩下几个下人，可见郎主范宝月的生活已经极尽简单和隐秘。进到药堂，两面墙俱是古朴雅致的药斗子，整洁而凛然。范宝月亲自为张翠娥望闻问切了一番，诊断为风温肺热。范宝月道这病来势凶狠，所幸看得及时，再拖上个一两日，转为痨症，那便麻烦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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